万生心语- 在屏幕上 - 幻想和速效药
在屏幕上 | 幻想和速效药
万生心语
远程治疗使用的设备的属性也从其他方面改变着治疗会谈的本质特点。“在计算机屏幕上，你始终能看见电子计时器。”一个在波士顿执业的分析师Charles说：“我的病人对时间变得很敏感，他们经常告诉我时间到了。而在面对面的咨询中，即便屋子里有一个时钟，病人通常也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通常是我来结束咨询的。”
如同前面提到的，使用技术媒介的远程沟通软件会让你在看到正在谈话的那个人的同时，也看到有你自己的视频画面的“窗口”。分析师告诉我，这个窗口会让人分神，如果有功能选项可以关掉这个窗口，有的分析师会这么做，这样就只显示了病人的画面。
病人也能同时看到他们自己和正与他们对话的人。分析师完全无从知晓病人的屏幕设置。而这个设置既可能让人分神，也可能造成欺骗。一个治疗师偶然得知，他的病人在第一年的远程治疗中，在每一次会谈时，屏幕上显现的只有病人自己。另一个治疗师很久以后才发现，他的病人上半身出现在屏幕里，而看不见的下半身只穿了内裤。当我把这些故事告诉托德·埃西格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当幻想可以在真实生活里上演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借助技术媒介的远程沟通的体验会有多么不同。”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治疗师本人或许会发现自己在使用计算机时很容易分神。一个治疗师说：“我发现自己总是在想我收到了什么电子邮件。或许这个设备本身就鼓励我们同时进行多项工作。”另一个治疗师说：“我感到很羞愧，因为在咨询过程中，我在偷偷查邮件。”
每个人对计算机的使用都不尽相同，前文也提过远程咨询所需要的注意力和精神分析要求的注意力是不同的。在治疗会谈之外的日常生活中，病人对计算机的联想和习惯的用法会影响远程咨询的基调。“我的病人主要使用计算机来购物和看色情片。我觉得这些联想侵染了治疗。平时用来看色情片的同一个屏幕，现在被用来和我互动。”当然，跟病人探讨这些联想总是有用的。但是，身体—身体同时在场的沟通，和这种把你的声音、形象用多用途的设备打包转换成数字，然后在另一头重新组装起来的沟通，这两者之间存在很多不同，承认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而且，设备本身就是许多投射和幻想的载体，这又给治疗互动增加了一层复杂性。“我的病人在网络上有很多不同的虚拟身份，包括不同的名字。我一直都不确定他如何看待我们的互动：这是否只是一种虚拟，我们只是面具和某个角色？”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资深分析师Ruth说：“当我的病人提前［永久性］终止治疗时，他告诉我，治疗不像电子游戏或色情网站那样让他满意，因为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更可控。”病人在靠近计算机时，带着期望和以往经历留存的记忆（部分是内隐的）。病人走近治疗师时也是这样的，这些东西形成了分析的基础。但是病人对于一个在屏幕上的治疗师（或者是这个治疗师的形象）的期望可能是让人困惑的。那个波士顿的分析师Charles指出：“有些病人会想，通过Skype进行的治疗是不是会便宜一些。这里隐含的意思是说，因为你没有得到真东西，所以价值应该更低。”尽管Charles认为这是病人的幻想，即两人同在现场的治疗比通过屏幕的治疗更值得，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这不是病人的幻想，而是他们的一个认知。你也可以说这是治疗师的幻想，就是两种工作方式价值相当，而这个幻想是需要进行探讨的。
治疗师本人也需要修通以往使用计算机的习惯所带来的影响。“因为原来使用［计算机］时，做的都是一些不那么亲密、不那么敏感、不那么高层次的沟通，而现在要改成用它来做实时的对话，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转变。”
对治疗师和病人来说，对计算机的另一个联想是：这是一个无穷信息的来源。一位在旧金山的分析师说：“我童年的时候没有计算机，我幻想能有一本神奇的大书，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现在它就在这里［她指了一下计算机］。我总是在里面搜寻我要的东西。”她的同事补充说：“我的病人把我看成住在计算机里的神人。我觉得我不得不关注我和病人对计算机的能力产生的幻想。我喜欢我的计算机：用的最多的是其文字处理功能，然后是快速［获取］的信息。”
病人和治疗师对计算机短暂瞬时的方面有类似的评价。“速效药（quick fix）”这样的描述重复出现。一个既是分析师又是艺术家的同行说：“我真的很喜欢计算机，但同时，我又觉得它太过使用左脑，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我的右脑，而计算机的‘速效药’特性让我感到我的创造力受到了严重影响。”
我们的社会里充斥着速效药这个概念。人们发出短信和电子邮件之后，盼望对方立即回复。被我督导的学生在收到病人的短信之后感到一种需要立即回复的压力，而无法花一些时间来思考怎么样沟通才更好。我们的节奏变了，深思熟虑的空间被压缩了。连接的便利性和速度让我们期望可以得到立即满足，等待和挫折变得难以忍受。花时间建立有深度的关系变成了一个问题。然而，关系在精神分析中是核心。病人期望得到速效药，难以理解精神分析和精神分析性心理治疗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他们转向药物或短程治疗这一类不需要关系的治疗方式，希望问题奇迹般地得到解决。
那个大学生Lucy，在夏天和节假日离开治疗师的时候使用Skype继续咨询。她告诉我，她用计算机来寻找快速解决方案：YouTube、Facebook和维基百科。心理治疗不是速效药这件事情让她挣扎了很久。她说：“我猜，在Skype上的一次会谈，你可以像给速效药一样去做分析，但是你们断开连接之后，效果可能也抵消了。”在Lucy的分享中，她谈到建立治疗性关系和完成心理改变所需要的内在转型，都需要非常缓慢和可以沉思的时间，而她要从头改变像速效药一样地使用计算机是多么困难。她担心，她对联结的瞬时体验不会持久。对她来说，通过科技手段建立的连接太迅捷、太简易，感觉跟两个人同时在场通过勤奋努力所建立的持续体验不太一样。
本文节选自《网络上的咨访关系：对远程精神分析和心理治疗的探索》
授权发表，感谢万千心理大力支持
相关阅读（请点击下面标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