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心语- - 2021-03-09 欧文·亚隆 - 从心理医师到小说家

欧文·亚隆 | 从心理医师到小说家

欧文·亚隆 万生心语 

2021-03-09原文

收录于话题

img1

 

img2

导言

img3

 

我的前三本著作,一本是关于治疗的故事,两本是小说,都与我一向撰写教科书或在精神病学期刊上发表有实务依据的研究报告大相径庭,枯燥乏味的学院报告变成口吐莲花说故事,转变不可谓不大!何以致之?

 

相较于问题,答案显得平淡无奇多了——不过是顺其自然,慢慢演变而来,绝非灵光乍现,一蹴而成。我从小就喜欢说故事,当然那得由我9岁过生日的事说起,时隔多年,我的记忆依旧栩栩如生。

 

img4

那一年,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因为腮腺炎,脸颊红肿,还要与前来探望的亲戚长辈们打招呼道谢——大部分是阿姨(叔叔们都在忙着杂货铺生意,抽不开身),每位长辈都带来一些要送给我的小礼物——有一座很酷的玩具大炮,顶端可以旋转,还可以发射木头炮弹;一组美国玩具大兵(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近在眼前),一栋小木屋组合玩具,包含切好卯榫以利组合的小木头、小烟囱、红色的窗户护板和玻璃纸做的小窗子(结果没多久便被木头炮弹轰掉了)。但是这些都没有莉亚阿姨送的那册精装本《金银岛》讨我欢心,浅蓝色的硬纸板封面上,画的是阴狠的约翰·西尔弗——肩膀上站着一只鹦鹉的那位独脚海盗船长,带领手下一票海盗划向一座小岛,小船的船头堆着抢眼的珠宝箱。

 

她前脚刚离开,我立刻开始翻阅,先是抢着看那些插画,接着才开始阅读内文。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已全然忘却又疼又肿的腮帮,飘离我那小小卧床,飞入餐厅的一个小角落,那个我父亲位于华盛顿特区西顿街和第一大道街口杂货铺楼上,蟑螂肆虐的住家公寓,融入罗伯·刘易斯·史蒂文森的奇幻世界。

 

我迷上了那个世界,沉醉其中不愿离去,不一会儿工夫便已读毕,立刻翻回第一页重读一遍。从此养成阅读小说的嗜好,迄今无间断,也未有哪一本小说不曾让我着迷。每晚入睡前(长久以来睡前阅读已成习惯),我都会游走于某个虚拟的小说世界里。及至青少年时期,我懂得了自己要由衷感谢这些创造无数梦幻世界的伟大作家——狄更斯、斯坦贝克、托马斯·伍尔夫、詹姆斯·费尔、托马斯·哈代、吉卜林、沃尔特·斯科特爵士、梅尔维尔和霍桑。他们留给我及全世界珍贵无比的文化遗产。数年后,我又沉浸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无与伦比的新世界,深深地受到启发,以至于我带着近乎宗教般的虔诚,认定人之一生,最大的成就是写一本好小说。

 

在我整个孩童和少年时期,我的父母亲——来自俄罗斯一个小村子的犹太移民——本和露丝都窝在他们陈旧的杂货铺,一天辛勤劳累14小时。后来申请到卖酒执照,他们的工作时间变得更长,因为每逢周五和周六,铺子更是营业到午夜。我从没见过他们读书(他们既没时间,也未曾受过正规教育),不过只要看到我阅读,似乎总能带给他们喜悦,他们会点点头以示称许。有时我父亲还会过来摸摸我的头发,迅速瞥一眼我正读着的书。有一回山姆叔叔(实际上是远房表哥,反正只要是亲戚,不是叫“叔叔”便是“阿姨”)跟我提他小时候的事,说我父亲当年还曾写过很棒的诗。我常想象父亲坐在俄罗斯乡间的干草堆上奋笔疾书诗句的场面,直到今日,我的脑中仍会浮现出那令人欢愉的画面。我喜欢这么想——透过我,他的梦想终于实现。

 

父亲的杂货铺位于低收入的黑人区,治安不好到我从来不敢四处乱逛,因此小时候总是形单影只。星期日,父亲那一票人来聚会时——约莫15到20位亲朋好友,都是同一个村子移民过来的——多少能纡解一些我的孤独,不过代价也是满高的。要挤在人群里,要乖乖听话,要忍受狭隘偏执的犹太人心态,着实令我感到窒息。我想离开,也知道能往哪里去。于是周复一周,年复一年,我经常骑着脚踏车往返于第七街和K街交会处的图书总馆,车筐里满满塞着小说。

 

没过几年便到了该选择自己何去何从的时候,我仍难逃社会环境带来的压力,我的生涯选项有限——若想以写作谋生绝无可能:与我有类似背景的有为青年,要不就是子承父业,选择同样行业——进医学院,或退而求其次,进牙科学校,我有预感,医生这一行或许不是我的最佳选择,但无论如何盘算,医学院特别是精神医学,和我父亲的杂货铺行业相比,更接近托尔斯泰和杜斯妥也夫斯基。因此我选择进医学院,花了许多年的工夫,全心投入生冷科学的医学课程。

 

img5

正式进入精神治疗领域后,我对说故事的热爱逐渐由蛰伏期苏醒,内心总有个声音在引领我。例如,我终于发展出的一套心理治疗模式与写小说的创意过程及阅读和撰写有密切关系:读——我总是倾听并阅读病人生命中独特和迷人的故事;写——我认同荣格的理念,相信治疗是一种创新的过程,高明的医师必须因人施药,针对每个病人采用不同的创新治疗方式。

 

因此在撰写教科书时,我肆意妄为,使出我对说故事的满腔热情,偷偷地将治疗个案以极短篇的方式写进书里,有时候是一小段,有时篇幅长达一两页,读过这些教科书的学生会知道我用心良苦。曾多次有老师跟我说,他们喜欢选我的教科书,因为学生们喜欢读。

 

学生们告诉我,这些教科书里面吸引他们、让他们感动的某些特色。他们感激书里面并未使用艰涩生冷的专用术语(我自己就对艰涩生冷的词句深恶痛绝:无论是精神病治疗、心理分析、哲学、后结构主义者、解构主义者,或新纪元主义,所有这些词句都令人困惑,拉开学生追求真正认知的距离)。学生告诉我,他们感谢我的文字简洁明确。其实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我都遵循一个原则,就是自己没有透彻了解前,绝不下笔。看似细微末节,不过关于专业著作,许多作者另有见解,沙利文、拉康、梵尼强和克莱因,都提出一个模糊的假设,认为文字简洁并非必要,重要的应是在于读者直接和作者心灵沟通。我完全无法认同这种看法,若有一位聪明勤奋的读者看不懂书的内容,那是作者的失败,不是读者。

 

但是在简洁明确以及没有生冷术语的背后,我认为将治疗个案的小故事编织入文,对我的教科书贡献极大。学生们愿意花工夫,孜孜不倦地钻研学术理论和研究实务,因为他们知道蓦然回首,一篇相关故事就等在那儿,或许仅有一两页之遥。

此处列举四则患友案例,描绘出团体治疗和个别治疗中各自的难处。

 

 

团体治疗特别适用于自恋病人,虽然健康的爱自己特别有利于培养自尊心和自信心,但是爱自己过了头,就会造成各种人际关系的障碍。关于这些,我们可从《团体心理治疗理论与实践》的节录中看到。

 

在团体治疗中,自恋病人较个体治疗更容易暴怒,但治疗效果却较为突出。事实上,个体治疗的模式过于迁就病人,以致不容易突显他们的内心症结:病人的只言片语都被仔细聆听,细微末节的感觉、幻想和梦都被仔细检视,什么事都顺着病人的意愿,反而鲜少对他们有所要求。

 

团体治疗则不然,病人需和别人共享时间、体谅他人、有同情心、乐意帮助别个病人,建立人际关系、关心别人的感觉,还要能接受具有建设性,有时甚至带有批判性的回馈。自恋病人只要站上讲台,往往会觉得兴奋:他们也会以聚会中治疗师和整个团体留给他多少时间来判定团体对他们是否有帮助。他们会强烈防卫自己的特殊之处,若有任何人指出自己或别的成员也有类似情况,他们常会抗议。同样的原因,在团体讨论中,他们也拒绝和其他成员编到一组。

 

img6

img7

薇琪

img8

 

有位病人薇琪,经常拿她喜欢的一对一个体治疗方式做比对,抨击团体治疗。她常引用批评团体治疗的心理分析文献支持自己的立场,在团体里也不愿与人共享时间。例如有一次,治疗师记得聚会的四分之三时间里,薇琪和约翰都处于压力之下,两人也都承认在那天的聚会里,他们需要,也想要多些时间。聚会场面尴尬一阵子后,约翰妥协了,表示他的问题可以留到下次聚会再说,而薇琪则继续占用聚会剩下的所有时间,并且到下一次聚会时,又接着上次没说完的地方继续发言。显然她还想霸占聚会的全部时间,因此有位成员调侃地说,约翰得要等到最后一次聚会才轮得到发言了。但是想要化解也不容易,治疗师认为,只有薇琪本人才能彻底放过团体,却又完全看不出她有善意(她气呼呼地保持沉默)。

 

尽管如此,团体仍将注意力转向约翰,他正面临一次人生重大危机。约翰陈述了他的处境,却也拿不出什么能解决难处的好方法。聚会快要结束前,薇琪开始默默哭泣,众人以为她是为了约翰哭,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但她却一边啜泣一边说,所有时间都被约翰浪费掉啦——那些时间若是给她,可以运用得更好。

 

经过一年多的漫长聚会,薇琪始终无法了解,这些点点滴滴并不表示个体治疗会带给她更好的疗效。恰恰相反,这些发生在小组聚会里的类似困扰,刚好说明团体治疗才特别适合她的原因。

 

 

自我暴露是团体心理治疗里的一个重要环节,治疗师也必须做好准备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如何鼓励组员自我暴露、如何控管暴露隐私的风险、如何引领组员提出有用且有益于治疗的暴露。《团体心理治疗理论与实践》一书对自我暴露治疗,列举了一些治疗原则。

 

刚暴露许多心事的团体成员会面对一段脆弱时刻,需要成员,或许还包括治疗师的支持。任何情况下,都不容许任何人因重大的自我揭露而遭受攻击。以下是一段治疗小故事。

 

img9

 

img10

img11

 

成立已一年之久的团体,此次只来了5名成员参加聚会(有两位出远门去,一位生病)。这一场的主持人是乔,一开场他便来上一段冗长又不着边际的陈述,大谈团体人数太少,令他如何不开心,云云。自从乔加入团体以来,就有组员因他的说话风格而退出,所有人都忍受不了,希望他别老再唠叨不停,但也没人真正将对乔的那种说不清楚、却又反感的感觉诚实地表达出来,直到这次聚会。乔唠叨几分钟后,贝蒂发言打断乔的话:“我要尖叫!否则我要爆炸啦!我再也受不了你了!乔,我希望你闭嘴!我无法听你说话,你究竟在跟谁说话?是天花板,还是地板?反正你不是在跟我说。团体里的每个人我都关心,只有你除外。我会想到他们,我也很在乎他们。我实在不想说这些。但是乔,我可没把你看在眼里。

 

乔愣住了,他想理清头绪:贝蒂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其他成员也都赞成贝蒂的话,建议乔不要再扯他个人的琐事,一点营养都没有,像棉花糖一般。至于自己真正重要的事,他反而一个字都没提过,私下里他跟任何成员都没有互动。是受到了刺激,也是鼓励,乔自发地走向团体成员,诉说他对每位成员的感觉。

 

依我看,乔虽然比过去暴露得更多,但还是躲在自己安全的舒适圈内。所以我问他:“乔,如果要你从1到10,为你的自我暴露打分数,‘1’代表鸡尾酒会里寒喧的那一套,而‘10’则代表你难以置信地彻底向旁人表白。那么根据你刚才在聚会里说了10分钟的话,你会为自己打几分?”他想了一会儿说,会给自己“3”或“4”分。我继续问:“乔,要是你让自己再多暴露一、两分,情况会如何?”

 

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娓娓道出:“如果要我再加几分,我就会跟大家说我酗酒。”

 

那真是团体治疗令人惊讶的一刻,乔参加聚会一年了,却没有任何人知晓——不仅我和我的助理治疗师不知道,连团体里的所有成员也都不知道这件事。除了惊讶,那还是个很重要的消息。为何重要?过去几个星期,乔为一件事痛心不已,就是他太太怀孕了,却决心要打掉,死活不愿意生下孩子。对她这种行为,团体成员大惑不解,酝酿几个星期后,不解演变成严厉批判,有些组员甚至质问乔,为何还不离婚?乔酗酒成性的新消息就成为隐藏虽久、却足以解开谜团的重要环节,如此一来,他太太的作为便可以解释得通。

 

我的反应最初尚带着一丝愤怒,想到乔领着大家浪费许多时间,还让我忙了甚久却落个徒劳无功,我实在想开口大骂:“可恶!乔,为什么害大家浪费那么多时间讨论你太太的事!你怎么不早一点跟我们说?”但这也只是马后炮。其实重点不是乔有没有早点说清楚,而是他今天终于告诉我们了。不需要他为先前的隐瞒受到处罚,而是鼓励他再接再厉,勇于突破,勇于在团体中承担更多风险。因人制宜的技巧包括当乔的后盾,帮助他往前迈一步后再推动“横向”暴露,亦即暴露中的暴露。

 

 

前面我提到,为了适应治疗上的特殊情况,需要补强团体治疗技术。修订的重要步骤之一,是建立一套合理、可行的目标。以下这篇短文节录自《短期团体心理治疗:此时此地与人际互动的应用》,谈的就是住院病人心理治疗团体的一个重要目标。

 

住院病人心理治疗团体的治疗时间过于短暂,难以让病人彻底解决问题,但治疗团体可以有效地帮助病人找出症结,或许还有利于住院期间及出院后的个体治疗。治疗团体可以指点病人逐步向需要加强的领域迈进,由于在治疗中提供对个体的关注,住院病人团体还提升了其他人的治疗效果。

 

重要的是,团体可从一些治疗方式中鉴识出病症——会让病人感觉受到限制以及被控制的那类病症(但并非病人确知自己罹患,治疗却又难以掌控的一般困扰,诸如忧郁消沉甚或自杀倾向),团体最擅长帮助病人鉴别出他们与别人不同的病症模式。稍早我提过,若要减轻焦躁或改善精神异常、严重忧郁病情,团体治疗并非有效方式,但却是确认不适应人际互动行为的最佳方法。埃米莉的故事便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

 

img12

img13

埃米莉

img14

 

埃米莉是位极度孤独的年轻女性,她抱怨说,自己总落得要主动找别人建立社交互动,从来没有人约她出去,也没有会找她出去的闺中密友。她和男性约会往往都变成一夜情,她和他们上床,企图以此博得欢心,但他们反而从此不再约她,彷佛见过一面从此忘却脑后。

 

她参加三次团体聚会里的表现,团体给她的回馈一致是:总是让人开心,总是带着优雅的笑容,彷佛总在挑她觉得会让别人开心的话说。

 

不过在聚会过程中,大家很快就被弄迷糊了,不清楚埃米莉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有没有自己的看法?有没有自己的喜好和感想?她需要别人永远喜欢她,反而带来严重的负面后果:大家认为她既无趣又呆板。

 

她的第二次聚会便是一个显著的例子,当时我忘了她的名字并向她道歉。她的回应是:“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分析或许就是因为她不介意,才是我忘掉她名字的原因之一。换言之,若她是那种会介意,或喜怒形于色的人,很可能我就不会忘记她的名字。埃米莉显现出一个对她的社会关系有着长远后遗症的重大问题:她有拼命压抑自己、期盼博得大家好感的倾向,反而弄巧成拙。

 

 

承担责任——为生命也为治疗,是心理治疗过程中的基本阶段,以下短文取自《存在心理治疗》一书,描述的是一位坚持拒绝这一阶段的病人接受治疗的情况。

 

一位治疗师意识到,有一名病人成了自己沉重的负担,这位病人认定花时间治疗根本没有用,除非不负任何责任,结果病人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推到了治疗师头上。遇到这种情况,治疗师可以有许多种应对方式,大部分的治疗师会选择反弹回去,治疗师可以在病历上记录,指出病人似乎想将所有的事都丢到治疗师身上,亦可载明在治疗过程中,自己感受不到病人积极配合,或者治疗师可以明说,感觉上是自己在扛所有的治疗重担,再不然,治疗师会发现,想让一位懒散的病人积极参与治疗,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直接质问病人:“那你何必来求诊?”

 

如此对应,病人一方会有几种典型的抗拒,他们辩驳的主旋律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或“我要是知道,又何必来这里?”或“所以我才来找你呀!”亦或“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病人会装出一副孤立无助的模样。虽然他们一口咬定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其实早就从治疗师那里得到了许多明确的或模糊的指导,只是病人始终不愿说出自己的感觉,病人记不得做过的梦(不是太累了所以没写下来,就是忘了将纸笔放在床边);病人喜欢讨论知识性的问题,或是缠着治疗师没完没了地讨论治疗的进展。让人困扰的,也是每位有经验的治疗师都知道的,不是病人不知道怎么做,所有这些花招都显示出同样的问题:病人拒绝接受自我改变的责任,一如不在治疗的时间,病人也拒绝承担改变现实生活困顿和不如人意处境的责任。

 

img15

img16

露丝

img17

 

露丝是治疗团体中的一位成员,她的案例便说明了这一点。露丝回避生活里的所有责任,她异常孤独,没有亲密的女性朋友,和每一位男性朋友的交往也都以失败告终,因为那些伴侣受不了她极为严重的依赖个性。虽然经过三年多的个体治疗,依然不见成效。她的个体治疗师记录说,露丝在治疗期间如同一块“铅块”,除了旋转木马似的反复陈述她和男人无所进展的困境外,什么都不愿多谈,不谈幻想,不谈移情,长达三年期间,甚至连一个梦都没谈过。绝望之余,她的个体治疗师让她转诊到一个治疗团体。进了团体,露丝也只是简单扼要地陈述自己的无助和消极。6个月过后,她在团体里什么事都不做,也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在一次重要聚会里,她抱怨团体没有实质上帮到忙,宣称她怀疑团体是否适合她,甚至这种治疗法对她是否有用?

 

治疗师:露丝,你在这里跟在外面一样不作为,只想等待什么事情发生。如果你不利用小组,团体怎么可能帮得上你?

 

露丝: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每周都来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治疗了半天,我什么都没得到。

 

治疗师:你当然什么都不会得到。效果本来就不会自己跑出来,除非你努力要让它有效。

 

露丝:我现在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我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治疗师:永远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这样似乎对你很重要。

 

露丝:(哭泣)那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我也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啊!上周末我还去露营——其他露营的人都乐上九重天,所有的花都开了,而我从头到尾都痛苦得要命。

 

治疗师:其实你完全懂得在团体里如何做会做得更好,你却要我告诉你怎么做。

 

露丝:要是我知道,我就会去做。

 

治疗师:刚好相反!看起来是你非常害怕去做你可以为自己做的事。

 

露丝:(啜泣)现在我又回到这个鬼地方,我的心乱得像一团浆糊,都是你刺激我的。我在团体里并没有好一点,只有更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团体其他成员也加入对话,有一位回应了露丝的话,说自己也曾遭遇同样的情况。有两位则对她没完没了地摆出无助模样表示厌烦,另外一位则无懈可击地评论,表示团体为了让成员参与聚会可以有效,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事实上,光是为了露丝这个议题,还花了冗长时间特别商讨过)。又有一位告诉她,其实她有的是选择,她可以谈谈她掉过多少眼泪,她的悲伤,或她多么受伤害,也可以骂治疗师是多么冷血无情的混蛋,甚至说说她对团体其他成员的感觉。她自己知道,每个人也都知道她知道有这么多选择。“为什么?”团体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无助的样子?”

 

经过这些刺激,露丝说,过去3个星期,在乘车来团体聚会的路上,她都决定到场时要坦率表白她对每位成员的感觉,但总是提不起勇气而临时变卦。今天她一定要谈谈自己为何从来不参与团体会后的咖啡闲聊。她真的想多待一会儿加入闲聊,却不敢这么做,那是因为很怕接近辛西娅(团体另一位成员),在她眼中,辛西娅生活拮据,她担心她半夜三更或许会打电话来借钱。经过一段和辛西娅的热烈互动后,露丝又公开表达她对另外两位成员的看法,结果这次聚会结束后,她的收获远比过去6个月加在一起还丰富。这一小段叙述里,值得强调的是,露丝可悲的托词:“告诉我,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根本就是她逃避责任的借口。施加给她足够的压力后,她就完全知道要做什么以便配合治疗。但她偏偏不想知道该做什么!她想要外在的力量帮助她、改变她。要她自己帮助自己,当自己的主人,这想法太可怕了,会将她拉近那个她想到就害怕的情境。如今,她总算学到了对自己负责,以及基本上独立地过日子。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wuxian-bj(无限笔记)

侵删

 

img18

 

img19

img20

img21

精选留言

用户设置不下载评论

 

心理健康知识

创建时间:2023-01-04 19:34